南韓之旅 - 群山錦江河口與有父島 @ 恐龍的黑盒子

12月14日是南韓之旅的最後一天。清晨，我們從釜山出發北返首爾。

7:00銀白的月亮隱約掛在車窗右邊，山脈青青一路綿延，遠處巴鴨群飛如一縷輕煙，車子全速向前奔馳，朝既定的行程趕路，不多久，巴鴨的晨曦之舞已完全被拋在身後，像所有窗外的風景一樣，不被任何人定格。

陽光晴暖，路程起伏顛簸，在這回家的路上，心中突然泛起某種熟悉的旋律，是莫文蔚慵懶的歌聲：「…..我的終點，你的臂彎。」似乎，每次的旅行終點，都在海洋的臂彎裡止步，這也可能成了我的旅行的某種宿命哩。

車子搖晃的節奏，很像回憶的搖籃，輕搖著初抵韓國的好奇、不安和期待……

12月10日海灘上的等待

10:00海潮輕漫，我們一行人佇立在韓國中部群山的海邊，等待船隻前來接泊。然而，這碼頭實在太小，光是攝影師們的行頭就已經把它擠爆了，很難想像我們要去的「有父島」是怎樣地一個地方。等待的時光總是特別漫長，攝影師們只好各自取景為樂，打發時間。

終於，小船姍姍來遲，船家要所有人全部上船，眼見沒有救生設備，著實令人不安。所幸，一路風平浪靜，不到10分鐘小船已平安抵達有父島的小碼頭。我們把所有的行頭全托給了一部鐵牛車，一位漁家婦人幫我們把它運到小路的終點。小徑上還清晰可見昨夜的積雪，一隻黃色的小貓咪躡手躡腳的在民家一角探望，兩隻灰色的幼犬模樣十分討人喜愛，我心想，這是小島該有的風光吧。

有父島位於群山外海西部，是一個6公里長的小島，原有30戶居民以捕漁為業，現僅有零散幾戶人家捕漁維生。我們抵達時，已近中午，我在沙灘上眺望群山沿海繁華的城市，城市灰濛如科幻片的場景，陽光偶而從雲隙中灑落下來，隔著海水和灰濛濛的空氣，眼前的一切都令人感到不真實。或許是過度擁擠的工業城市和荒蕪沙灘的飛鳥並疊，在視覺上產生一種時空錯置的幻覺。

潮水漸漸上漲，蠣鴴飛過的天空，持續陰霾不清。有父島的蠣鴴數量多達兩千五百隻，是亞洲最大的蠣鴴度冬區，其餘大天鵝、鴻雁、黑嘴鷗等其他的鳥類亦常在此聚集。

在和韓國鳥導余吉旭先生訪談的過程中（原任漁村村長，長期從事環境保護協會工作），我們大約可以勾勒出群山的部份輪廓，群山市的傳統工業主要以生產膠合板、酒類釀造和橡膠等輕工業為主，80年代以後，朝向玻璃、化工、金屬、電子、精密機械等高科技產業發展。1992年中國和韓國關係更趨密切，加速了西海岸的開發。余吉旭先生指出因為工業園區的開發，群山被取消旅遊城市的資格，十多年來，居民也開始關注環境開發和生態保育的問題，透過鳥況調查、教育訓練等宣傳活動，居民也逐漸重視保育的議題。他強調：「保育，不僅只是為了保護泥灘或鳥類，更重要的是為了讓居民有一個更好的生活空間。」近期，群山已設立了國際賞鳥點，這點激勵了許多本來較為漠視保育問題的韓國人，在環境保護協會多方奔走下，有父島正逐步朝自然生態公園發展中。

午后的有父島海灘，仍舊使人迷離失焦，這裡看來是適合賞鳥而不利拍鳥的地形，大隊人馬在裸露無遺的海灘上行動，很容易使鷗鳥驚飛，不利拍攝。隨隊的韓國電視採訪人員把時機，利用空檔逐一訪問資深的攝影師。反正，既來之，則安之。有人頂著大太陽靜守灘地，適時捕捉飛鳥入鏡；也有人不甘寂寞四處趴趴走，索性跑進蘆葦叢中，在枯草的偽裝下窺視海灘一方的動靜。

在亂軍之中，我得了一個珍貴的空檔，趁機與幾位攝影前輩閒談「鳥事」，聽了一大籮筐的趣事後，周董和陳加盛老師各送給我ㄧ個很可愛的貝殼，這應該是在我所有採訪經驗中最浪漫的一回了。回程，在漁家附近看到了一個由貝殼編織而成的漁網，仔細一看，咦！那不是我手上的貝殼嗎？原來，聰明的韓國漁夫，至今仍沿用古法捕章魚，他們利用貝殼串成漁網丟入水中，再利用小章魚喜歡躲入空螺或空貝殼的特性，順利將小章魚一舉成擒。（對章魚生態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參考：鄉宇文化出版的無脊椎真奇妙一書，作者：趙世民）

4:30群山市錦江河口－巴鴨的黃昏之舞

錦江是忠清南道和全羅北道的界限，錦江河口堤壩於1990年完工，閘門共有20個，可儲藏1億3000萬噸的水。主要是為調節錦江沿海的水量，供給4千萬平方米產業區的工業用水。錦江河口不僅阻止了潮汐的逆流，其豐富的食物生態圈更成為候鳥的新樂園，這正是我們等待巴鴨的黃昏之舞的地方。

由於距離巴鴨群聚的江心約有一公里之遙，大家只好繞道去拜訪群山巨型巴鴨館的展示中心過過乾癮。

日光西斜，太陽濛上一層灰雲，露出柔和的光芒，三艘小漁舟泊在岸邊，粼粼波光處就是巴鴨聚集的江心。雁鴨振翅臨水低飛，天鵝在對岸引頸鳴叫，發出關關的鳴聲。江水悠悠，如一帛新染的絲綢，江邊悠閒安靜，我們一行人輕手輕腳來到守候的地點。不久，攝影師們已各就各位，腳架高立，大家嚴陣以待。綠頭鴨三不五時發出ㄚㄚ的叫聲，揭開緊張的序曲。夕陽的剪影倒映水中，呈現橘色金光，巴鴨偶而成群悠游其中，留下點點黑影，直至太陽西沉，一切的騷動才真正開始。

35萬隻巴鴨在夜色的掩護下，集體飛出錦江河口，在一陣陣的盤旋後，分散前往附近的農地覓食，等到隔日清晨再分批飛回江心休息。而我們所引頸期待的便是這「萬鴨騷動」的一瞬間。

我們感覺不到有什麼訊號產生，那些巴鴨便一躍而起，這樣的畫面有一種超現實的繪畫感，時空頓時被抽離，有如科幻電影中不可思議的場景，群鴨像一隻幻動的昆蟲，可以在天空任意改變形體的疏密，改變飛行方向，我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宮崎駿的卡通世界中，有一種揉合了詩意與想像的神祕空間。我在黑夜中轉身看看攝影師們，看看他們極力想要挽留即將消失且必然消失的美的企圖和意志。或許，攝影師那種竭盡所能去捕捉美的意志也教人動容吧！啊！黃昏和黑夜交替的短暫瞬間，這樣奇幻的巴鴨之舞，將教導我們什麼呢？